有了社交媒体后，广播听众现在可以对广播节目发表评论，甚至能够对节目编排施加影响。不过，这种公民参与和貌似无伤大雅的互动却是有代价的——科技巨头公司借机收集关于听众行为的数据，并从中获取丰厚利润。
By 蒂齐亚诺·博尼尼 （Tiziano Bonini）
“广播的主要缺陷在于固化了节目制作人与听众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而这种隔阂违背了广播的技术基础……必须让听众成为采访和对话的亲历者，必须让听众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
德国哲学家和文学评论家沃尔特·本杰明（Walter Benjamin）在1930年写下了这段话，他认为广播应该是拉近主持人和听众之间距离的工具。70多年后，本杰明的这番话可以恰如其分地说明广播在社交媒体时代的境遇。
要知道，如今的广播听众可以分为两类，一类直接收听广播电台节目，另一类通过社交媒体关注广播电台。前者仍通过传统方式接收广播内容，但后者在网络上实现了彼此之间以及与主持人之间的互联互通。广播和社交媒体的这种交集深刻地改变了主持人与听众之间的纵向关系以及听众之间的横向关系。
例如在脸书上，某个广播节目的好友（粉丝群体）可以构成其特有的社会资本。调频广播或数字广播的听众是以传统的收听率方法测算的，属于电台的经济资本；社交媒体的听众则是其真正的社会资本，而且是“有形”和可见的资本。
广泛的社交网络对于广播电台的未来发展意义重大。粉丝群体虽然无法像广播听众那样产生实实在在的经济价值，但可以形成雄厚的声誉资本。传统的大众广告宣传陷入困境，将会导致未来出现更多、更好的相关工具，用来把这些网络听众代表的财富转化为资本。
公民记者
社交媒体有助于扩大广播节目的覆盖范围，同时也让听众有机会在广播时段之外表达自己的意见。如今，一旦遇到重大的政治事件或社会活动，听众便可以化身为公民记者，拿起手中的智能手机录制音频和视频资料，发送给电台，或是发布在推特或YouTube上。
其实，听众们已经是合格的广播电台投稿人。意大利公共服务电台——意大利广播电视公司广播3台在推特上吸引了大批听众关注者，他们积极热情地点评电台的各档节目。在经典节目——早间新闻评论播出过程中，总会有一名听众主动将自己听到的所有新闻内容同步到推特上，让没有收听节目的人也可以持续了解当天的新闻。
在法国，现任职于欧洲广播1台的埃米莉·马祖瓦耶（Emilie Mazoyer）曾经在面向青年的公共广播电台Mouv 当过主持人。2011年，她与电台听众和推特上的关注者共同创建了一份音乐播放列表——《推文歌单》 。
听众目前可以利用免费的信息推送软件WhatsApp录制音频信息，然后发送给广播电台。电台节目主持人会过滤、选择、编排和剪辑这些内容，然后用在自己的节目当中。意大利公共服务广播电台有一档节目甚至通过社交媒体向听众收集生活故事，并将其改编为一系列纪录片式的虚构作品。2015至2019年，意大利广播电视公司广播2台播放了一档节目《帕斯卡》，请听众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真实的人生故事。在经过同行评审和策划编排之后，这些故事也变成了简短的半写实半虚构剧集。
与过去相比，今天的听众更加口齿伶俐，也更加“嘈杂喧闹”，他们以音频、视频和短信等形式创造的内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富。但是，听众和公民对广播节目制作的深入参与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加强数据化
广播和社交媒体的这种结合，还导致听众被进一步数据化——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收集更多使用社交网络进行联络的广播听众的信息。收集到的所有内容都经过分析测算，然后转换为宝贵的数据集，用于预测分析用户行为。
过去，作为商品出售给广告商的是听众的注意力；现在，用户数据和内容成了新的商品。这些数据在社交网络所有者眼中是一笔宝贵的资产，特别是由于数据得来不费任何成本——听众为拥有平台的科技公司创造了价值，但没有因此得到补偿。此外，广播电台是无法获取这些数据的。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利用智能手机、流媒体设备和计算机收听广播，所有的互动都是在键盘或触摸屏上完成的。收听广播已不再局限于听觉或视觉活动，而是越来越多地加入了触觉——人们需要多次点击屏幕以打开应用软件、查看节目时间表、找到电台并通过直播或点播方式收听自己喜爱的广播节目。
每一次轻触和点击都会产生大量新数据，这可以让社交媒体平台获利丰厚。一方面，广播依旧支持情感参与，而另一方面，社交媒体正在利用这种关联。两者之间的界限日益变得模糊。在社交网络上，我们与收听同一档节目的其他听众建立起了新的纽带；但与此同时，我们被当作了商品，我们对于广播的热情变成了任由他人开掘的金矿。
我们在社交媒体上产生的情感数据（评论、情绪状态、表情符号、点赞）都可以作为未来行为的指标。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公共服务广播电台和社区电台的重要性如今再次突显出来，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鲜明——这些广播可以让听众远离商品化，实现真正的公众参与。
原文作者：蒂齐亚诺·博尼尼（Tiziano Bonini）意大利锡耶纳大学社会、政治和认知学系媒体研究课题讲师，目前致力于研究广播、互联网和社交媒体之间的交集。
来源：教科文组织《信使》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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